◇ 郦帼瑛
一个文科大学的毕业生,如果将“月”误写成“阅”,是要吃“生活”的。
临窗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中天冰轮,清辉满地,怎么说也不至于懵懂而晕眩,将“月”给遮掩了吧?
没错。我清醒。我的“阅”比“月”要美上十倍、亮上十倍。
记得我曾经写过一篇随笔,题为《白玉有价“语”无价》。将精美的“语”视为比“玉”更值钱的无价之宝。这足以证明,我一直把精神世界的享受,凌驾在物质享受之上的。
将“语”替换了“玉”字,将“阅”替换了“月”字,我就喜欢这样将文字跨来跨去地“借”用,以宣泄我内心的情感和体验。
家在绿洲香岛。在我的窗下,有三个美丽的池子。一是正对窗口的仙鹤池,九只铁铸的仙鹤围着祥云状的石块,形态各异,翩翩起舞,喷泉开放时,犹如仙境;旁边是一个睡莲池,不规则的池畔,种植着柳树和棕榈树,池中,几丛睡莲还在静静沉睡,享受着春风的抚慰;再过去是一个露天游泳池,碧蓝碧蓝的水中,可见到池底瓦蓝色的马赛克瓷砖。靠着池子,有一架原木搭建的像“杜甫草亭”般的圆形廊亭,供游泳的人们歇息聊天。清晨和傍晚,漫步小径,享受着洁净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乘小区班车,10分钟后,就可到达两家书店:一家是闵行区的大型“新华书店”;还有一家是湖南人开的民营书店——“湘雅书屋”。
因此,近水楼台先得“阅”。我的淘书瘾就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平生,最爱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书。
小时候,爱看小人书、童话书。
稍大些,竟然就捧着一本《红楼梦》当饭吃。看着林妹妹焚稿,就哭得跟泪人似的;听见史湘云因口齿不清,将宝玉的“二哥哥”叫成“爱哥哥”,就吃吃地笑。
夜半,将书塞进被窝,偷偷地拿了手电筒,蒙着被子看。不料那一缕微弱的光线依然穿透缝隙,惊动了母亲。她没有呵斥,只是无言地收去书和手电,掖好被角,悄然离去。
语文课,班上第一个背出课文的,是我;学习园地上展出优秀作文的,也是我;最得班主任宠爱的,还是我。
算术课,老师在黑板上演示习题,我低着头,偷看膝盖上的故事书。结果,一截白色的粉笔头呈抛物线飞向我的额头。哎哟,那个“W”,是送给我的一枚“纪念章”。
渐渐地,就在岁月的消融中长大了。
好书,如一缕阳光,温暖着我的双眼;好书,似一场细雨,浸润着我的心田。
爱书,却独独偏爱文学类书籍,诗歌、散文、小说、随笔、杂文、剧本……那番热情、那番钟情、那番痴情,比爱着一个人更炽烈、更沉醉、更入骨、更无可救药!
渐渐地,就在边读边写的日子里成熟了。
昨日,又迈进书店。眼馋地扫过一堆文学类的书籍,心痒痒的,手痒痒的。于是,搜索囊中“碎银”,倾其所有,将这些好书统统“掠夺”一空,兴冲冲地扛回书房。我的玻璃书橱,又添了一排“书兵”:张爱玲的《小团圆》、梁实秋的《人生几度秋凉》、朴月的《西风独自凉》、余光中的《天涯情旅》、徐志摩的《爱眉小札》、泰戈尔的《飞鸟集》、施蛰存的《北山散文集》、树棼的《豪门旧梦》等等。
每天,我都要用我温柔的眼神对书橱的“兵士”们进行一次“阅兵式”。尔后,就会泡上一杯家乡的“龙井茶”,挪过一把椅子,静静地坐在书橱边,边品茗,边抽着“阅”。我特别偏爱那本翻卷了边儿的《唐诗宋词三百首》,有时细细地阅读一段或一节,兴致来时,不仅“阅”,而且“读”,声情并茂地诵读。如果哪天正巧喝了点“女儿红”,借着微醺之际,笔下有神,也会胡乱地涂抹几句歪诗,以作孤芳自赏。偶尔,会翻看《禅悟人生》,“阅”着《禅是快乐——转烦恼为菩提》等章节,体味着其中的禅理。
英文的那些书,顺过来倒过去地“阅”,结果也只认识“Yes”和“No”罢了。它们是“卫兵”,起着镇宅与装潢的双重作用。
我还“阅”电子文档。抒情的、叙事的、写景的、议论的,各种体裁、各类题材的都“阅”。长长的,如岁月;短短的,像书签。各具丰姿,各领风骚。
我“阅”,我仿佛全身心浸润在渗透各种矿物质的温泉中一样,舒适地“阅”,贪恋地“阅”,尽情地“阅”。阅读中,我领悟作者知识的积淀和智慧的升华,让我俯仰其中,游刃而有余。
写完此文,已是夜半。心潮起伏,睡意全无。在十楼的阳台上,观望着窗外,三池只见模糊的影子。远处有几点星星,在如染的夜色中闪烁,悄悄地细说着私语,像难得欢聚的知交一样,耳鬓厮磨,情缠意绵……正值月上中天,对着一夕成环的圆月,不觉有些歉意。悄悄说了声:“月儿啊月儿,对不起,今日将‘月’改成‘阅’了,不见怪吧?”月亮不语,只将月光轻抚我的面颊,想必已原谅我的唐突了吧?
(作者系松江区九亭镇亭南居委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