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园地

                                                 ◇ 陈  環

    小时我家住在县城的西边，紧挨着汉江。那里有两个明朝时的城门，城门外东西两地被称作“东关”和“西关”。
    西关离江边近，这里是我们最有乐趣的地方。常年大水冲刷，把河沿的石头打磨成不同形状，如卧狮，如莲花。站在这里看着汉江，平静时如同一条绿色的丝带，涨水时又如巨龙，咆哮着掀起丈高的浪花奔向远方。给童年的我带来遐想和向往。而我读第一本书就和这条江水相关。
    记得那本书叫《小布头历险记》。是本有插画的童话故事，是我接触的第一本课外读物。我被小布头各种历险的情节吸引，以至于忘了母亲吩咐要干的活儿。在那个岁月，每个家庭成员辛苦的劳作，是维持生存的根本支撑。父亲在吊楼的石台阶上找到我，不容多说扯起书就扔下河坝。当我醒过神来，忍着巨大的委屈沿着石梯冲下去。
    书，静静地躺在水边的石头上。不知为何，那天应该涨潮，但并没如期而至。书保住了。我小心地捡起它，塞进了裤腰。回家把书藏在隐蔽的地方，每日劳作之后，偷偷摸摸的找机会看。那时读书是件奢侈的乐趣。
    《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渡古城》、《苦菜花》、《红楼梦》、《呐喊》、《牛虻》等著作，是我上了初中之后看完的。慢慢地，我通过阅读开始观察社会、审视内心。这些书，回答了很多生活中的问题，我也因此受益。由此，我千方百计地去读更多的书籍。
    那个年纪，逃不过对爱情的好奇。我费事地借到《遥远的爱情》，有同学偷了这本书，报告了老师。这位老师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很漂亮。她把我叫过去说：“你太小了，大一些再看吧！”竟然把书还给了我。当时这是绝对的禁书。老师对我本能的保护，让我感激并敬畏。并不知，若干年后，这种力量，也指引我走上教师的道路。
    高中毕业之后，我当过一段时间铁路工人。那时这些工作并不需要更多的知识，这让我很快清楚那不是我的目标。经历了备考，我最终进入了西安美术学院就读，自此走入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校期间视野开阔了，开始借阅更多世界名著来读。《简爱》就是其中一本。拿到书的第一个晚上一口气看完时，已是第二天凌晨。
    出身低微的简，从小失去父母，饱受了人间的歧视与虐待。冷酷屈辱的生活，不但没有击倒她，却塑造了她不甘屈辱、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性格。
    当她以低下的家庭教师身份出现在贵族罗切斯特面前时，他们的地位是悬殊的。罗切斯特身上有一种愉快的巨大力量在吸引着简爱。她并没有为自己仆人的地位而放弃对爱的追求。
    这位外貌柔弱而内心刚强韧性的简，得知罗切斯特已婚，怀着内心的疼痛和对原则的恪守，冷静理性地离开。为爱情，为人格，她抛弃所有可以享用的富贵，宁愿沿途乞讨。
    英俊的牧师在最困难时帮助了她，并向她求婚，友谊替代不了爱情，简拒绝了。缺乏心灵交流的婚姻，只能成为宗教的工具和殉道者。当爱在天边轻轻的呼唤，简毅然踏上了爱的归途。原来自己一刻也没忘记罗切斯特，这是心灵的联系。不论是贫穷还是残疾。
    简的经历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影子。可以说这本书确定了我对家庭和婚姻的理解，更在那个年纪，给了我生活的智慧。坚守人格、珍视高尚、尊重独立、宽容善良，在任何年代都如此重要。这个范围已经超出爱情或者家庭本身。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了35年教书育人的职业生涯。把枯燥的专业课程，同世界历史、社会文化、生活形态、审美演进等等融会贯通，让学生们体会与吸收。让他们明白在这些知识的背后，更重要的是领悟美、尊重美、坚持美、创造美。这个职业选择是我终身的幸运。读书，教书，奇妙的人生旅程。
    万卷书，万里路。在后来的岁月里，我漫步德国特里尔古城，在晨雾中观看摩泽尔河谷，那条河蜿蜒着绕过灰蓝色的山峦脚下，消失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之中，仿佛正是《马克思与燕妮》的起源。
    在法国，仰望《巴黎圣母院》的尖顶，我想起了敲钟人加西莫多与吉卜赛女郎斯梅拉达凄美的故事。
    在奥地利，那绿色地毯般的山丘上，浮想《茜茜公主》曾经策马奔驰……阿尔卑斯山秀丽的风光与不同历史时期的建筑艺术浑然一体，千姿百态的喷泉和盛开的鲜花让我流连忘返。那次，水彩画《美丽的萨尔斯堡》从我笔下诞生。
    因为读过，所以向往。因为身临其境，所以感动。因感动而创作。
    2013年时，我已是祖母，也已离开了工作了多年的教师岗位。学生们组织了一次聚会，师生再相见已过十载。其间有击鼓传花节目“猜一猜”；停在哪里，谁就要回答问题。“陈老师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紫罗兰”。“你最喜欢陈老师的地方是什么？”“讲课的风格！”……　当年点滴小事都成为眼前的乐趣。
    看着学生们的面孔，听着他们的成就，“桃李无声自成溪”油然而发。给学生们讲课仿佛就在昨天。我喜欢自己的职业，更喜欢那群笑脸。
    那天聚会完，我沿着河堤散步归来，打开电视。里面正播着：　计算机是世界上空前最强大的图书馆，它将培养我们新的阅读习惯。打开电脑，看一看当天的新闻。不断闪动的广告，繁杂的窗口，让人眼花缭乱，脖子酸痛。
    我只好拧开台灯，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我清楚，文字带来的那份快乐与宁静，无法替代。
                                     （作者系青浦区赵巷镇第二社区居委退休教师）

                                        荣获2012年上海"农家书香"征文活动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