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园地

                                            ◇ 何婷婷

    有时候，记忆就像大雾中闪现的一个身影，当我想追随时便消失不见。这时，总会想起外婆曾迷信地说，飞来的蝴蝶、蜻蜓等昆虫都有可能是外公亡灵的载体，叫我小心善待它们。思念会化作任何形式在任何时间猝不及防地涌现，给我带来的往往不止感动。
    小时候我会缠着父母给我买各种书籍，而我却很少去翻看。外公难得来我家作客，有一次看到他躺在藤椅上在看我的小人书。我急忙跑过去，正好看到外公在我的书的扉页上画画。就是那种简单线条的鱼，我一看就喜欢。看着外公画了几条，自己模仿着就会画了，于是在我所有“藏书”的扉页都画上许多的小鱼。也因为这样，我在翻开书本的时候常常会不自觉地看下去，那些束之高阁的书本，也从此都有了被我翻看的痕迹。也许，并不是我不爱看书，只是没有突破翻开书本的那个临界点。外公画鱼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播下了当时年幼的我读书的种子。我记得那时候的外公时常喝神仙大曲，我看见那鱼形的标志也一样感觉亲切。现在我在原有鱼的基础上改良出许多新品种，但是只能自己欣赏了。
    放假的时候常会和姐姐住在外公家，外公是个严肃的人，很节俭，作风严谨，在家里很有威信。跟许多奉贤人一样，外公喜欢吃羊肉烧酒，有时会配上点羊杂碎。我第一次尝试羊肉也是在那时候，就因为外公说吃羊肝可以明目，还说自己小时候不爱吃，所以才近视眼戴眼镜的。我信以为真，害怕自己长大了看书还要戴眼镜，从此爱上吃羊肉羊肝。现在想来，外公戴的明明是老花眼镜。因为我经常隔着眼镜看着正在看书读报的外公，眼睛被镜片放的很大很大，看得我忍俊不禁。
    说到吃的，我又想起一次在外公家吃中饭，我用调羹挖了一勺鸡蛋羹，不料手不稳使鸡蛋羹掉落在木桌子上。小小年纪的我居然会觉得很尴尬，这时，正好瞄到桌子底下有一只大花猫，就谎称自己是想把鸡蛋羹给猫吃的。外公很生气，皱起眉头，让我很害怕。可没想到，外公竟直接用嘴合在桌子上，将掉落的鸡蛋羹吃掉了。那画面简直就像小学课本上罗盛教跳到冰窟窿里救小孩的插图，深深印在我脑中，外公的举动让我感到十分羞愧，从此我懂得了不能浪费食物。
    我一直觉得外公是个了不起的人，因为在外公抽屉里我翻到过一本写着毛主席语录的小红册子，还有一枚勋章，貌似外公年轻时立过什么功。在我的印象中外公很喜欢学习，他有个旧旧的小收音机。虽然房间里有黑白电视机，但是每天听收音机听新闻听评弹依然是外公的必修课。后来外公新置了一台录音机，我偶尔会趁外公不在拿些磁带放来听，但多半我都听不懂。 此外，外公每天都会看书读报，看过的报纸都整齐地码在储物间。后来处理外公的物品时，这些报纸当成废纸买了有足足五十多元。
    外公喜欢抽水烟，总是划一跟火柴点烟。一夏夜傍晚乘凉，外公欲抽水烟，但因起风火柴很难划着，或者刚划着又灭了，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划着了又灭了。我调皮地在外公身边张开双手转来转去，想挡挡风。外公笑着说还是有风——人来风，接着就听见咕噜咕噜外公抽水烟的声音。
    偶尔外公会带我出去玩，我有印象的就只有一两次了。一天下午外公说要带我出去玩，我高兴得不得了。外公虽然严肃但也很疼我，还给我买了当时很时兴的橘子水给我喝。我记得很清楚，那种有橘子味道的色素水。途中要翻过一座很陡的石拱桥，胆小的我紧紧拽着外公的衣角艰难地迈着步子，终于到了一个类似现在茶座、棋牌室的地方。那是一栋少有的老式双层建筑，有简易的木头楼梯，屋顶铺着瓦片。我只记得我在楼上的窗边向外张望，窗外是一小片芦苇丛，波光粼粼，还有漫天飞舞的蜻蜓，那是我记忆中最美的景色，现在想来还是那样清晰。
    仿佛自我有记忆以来他就退休了，有一次走在两边都是树的大马路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仿佛有一次走到了那座只有半边有栏杆的桥上。那时的河水很清，我可以望见河水中穿梭的一群群小鱼……记忆开始模糊，时隔太久，我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我的想象。
    小时候应该不止一次被他牵着手，但是却一点也回忆不出那手心的温度。依稀记得病榻中的外公，似乎有一双消瘦冰冷的手。那时的我除了到处捣乱什么都不懂，现在再也不能懂了。虽然外公早已不在，但我的喜欢读书、爱好学习、爱惜粮食等品质习惯，不都是外公存在的印记吗？
    也许外公不曾离开，只是化作一颗星星，在天堂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照亮着我的人生。外公就像一本书，值得我去反复阅读不断学习；人生也像一本书，在每个人生的阶段都能读出不一样的感悟。
                                   （作者系奉贤区南桥镇沈陆村大学生村官）

                        荣获2013年上海“农家书香”征文活动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