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园地

                                            ◇ 徐   婳

        当我们向人们提及“政治”这一词的时候，我们可以预见，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会将它必然地与“人类”联系起来，而德瓦尔用他的《黑猩猩的政治： 猿类社会中的权力与性》告诉我们，这种必然性是何以的不必然。正如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生来便是政治的动物”，托马斯霍布斯也曾说过“我认为： 所有的人类都具有一种普遍倾向，一种持续不断、永不停息、前仆后继、至死方休的权力欲望”。而在阿纳姆的黑猩猩群落中，我们也同样看到了这一“人类”的欲望。
        《黑猩猩的政治》是描述德瓦尔对阿纳姆动物园内多达二十几只黑猩猩群落的观察，这些黑猩猩被放养于处于与外界隔离的户外圈养区内，除了喂食和必要的生存监控以外，整个黑猩猩群落都处于自然的状态之中。这种半自然式的规划保证了阿纳姆黑猩猩群落的食物充足，黑猩猩们不必为食物而烦扰，因此有着更频繁的社会活动。同时，由于处于圈养区内，比野外放养的黑猩猩群落更易于观察，能捕捉整个社会政治的发生发展信息，得出更合理的解释。群落由四只成年雄黑猩猩，若干成年雌黑猩猩以及几只幼年黑猩猩组成，使群落的社会结构保持了足够的复杂性，以还原原始的黑猩猩群落的社会状态。几次权力的更迭主要是集中在三只成年雄黑猩猩上，依照年龄的顺序分别为：“耶罗恩”，“鲁伊特”，和“尼基”。他们在两次权力的更迭过程中扮演着主要角色。
        在群落刚刚成形的日子里，年长而“老奸巨猾”的耶罗恩迅速建立了自己“雄一号”的地位。他一度那么的不可撼动，直到鲁伊特对其地位的挑战。但即使鲁伊特在体力上胜过了耶罗恩，鲁伊特最初的几次挑战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在那段时间内，耶罗恩受到群落内几乎所有雌黑猩猩的支持。此后，鲁伊特开始了对于那些帮助耶罗恩，甚至只是离他距离很近的雌黑猩猩的袭击，但在其余时候，对雌黑猩猩们则十分友好。由于耶罗恩对于因为帮助他而受到鲁伊特攻击的雌黑猩猩们没有足够的保护，使得耶罗恩在雌黑猩猩中的支持率迅速下降。此外，鲁伊特还拉拢第三只成年雄黑猩猩尼基，干扰尼基与耶罗恩的接触，从而使耶罗恩处于孤立的状态。这种“离间性干涉”起到了重要的战略意义，并且在尼基的帮助下最终瓦解了耶罗恩原有的地位，取得了“雄一号”的地位。可见，即使在黑猩猩群落中，地位的决定性因素也不是个体的战斗能力，很大程度上依靠的仍然是社会关系。在这一点上，在群落中占大多数的雌黑猩猩们对群落中成年雄黑猩猩地位的决定举足轻重。
        而在鲁伊特取得了“雄一号”的地位之后，他对于雌黑猩猩的态度却发生了转变。作为群落的最高权力者，他开始肩负维护群落和平的责任，并且在冲突发生时会及时调和，以避免冲突等级上升，在这一行为下，原来支持耶罗恩的雌黑猩猩们全部转而支持鲁伊特，使鲁伊特的地位得到了更好的巩固。也印证了“一个领袖能够得到群体成员的支持与尊敬，是以他对群体秩序的维护为交换条件的”。此外，原先鲁伊特“支持赢家”的态度在取得地位之后转而变成了“支持输家”，他对较弱的一方的支持从原来的39%迅速攀升到了87%，这一转折性的变化预示着鲁伊特在“取得政权”之后转而开始“维护政权”。他对耶罗恩的态度转变更是令人吃惊，从原来的敌人迅速转变为希望获得的盟友。他频繁地干预尼基与耶罗恩的接触，并且尽量找机会提升自己与耶罗恩的接触。而对于昔日的“盟友”尼基，鲁伊特却采取了对立的态势。局势突然从原来鲁伊特与尼基来对抗耶罗恩与雌黑猩猩，变成了鲁伊特想联合罗恩与雌黑猩猩来对抗尼基。这种在环境下随着权力的变化而鲜明的态度变化，很难说是一种出于原始的，随性的，个人喜好的态度，倒像是一个极富政治思想的政治家。
        而在第二次权力更迭中，变成了尼基对鲁伊特权力的挑战。在这一次的权力更迭中，则表现出成年雄黑猩猩之间的联盟对于整个权力变更的主导作用。“联盟就好像一个战斗团体，由于人数增多而加强”。尼基与鲁伊特都极力争取和耶罗恩的接触机会，最终尼基与耶罗恩建立了同盟，登上了“雄一号”的宝座。三个成年雄黑猩猩的制约关系十分复杂，因此尼基对另外两个雄黑猩猩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方式。当耶罗恩在与鲁伊特的冲突中处于下风而找尼基求助时，尼基会故意走开以凸显和提醒耶罗恩对于自己的依赖性，以巩固联盟的稳定性。而当尼基在帮助耶罗恩后，如果耶罗恩对鲁伊特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来利用局势变化为自己谋利时，尼基就会停止帮助，他不允许他的盟友随后将事情导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其实，尼基是在另两者的权力相争中“玩平衡”。此外，尼基不能容忍另外两只较年长的黑猩猩互相为伴，他会对在一起或者相近的两只黑猩猩进行干预，以扼杀其他联盟的形成，巩固和测试自己的联盟。尼基在第二次权力更迭中成功地利用联盟维护了自己的地位，占领了权力的顶端。
        然而这次权利的更迭却主要是出于耶罗恩的意愿。如果耶罗恩不与尼基结为同盟，势必会导致鲁伊特继续霸占“雄一号”的地位。而耶罗恩与尼基结为同盟，则可以利用尼基的充沛体力与耶罗恩自己在雌黑猩猩中的支持来击溃鲁伊特的霸权地位，而尼基又需要对于耶罗恩的依靠，并且耶罗恩在承担保卫和平的责任中赢得普遍的尊敬，因此尼基的领导权实际是与耶罗恩“共享领导权”。如果将“贵族”换成“高等级雄黑猩猩”，将“平民”换成“雌黑猩猩与孩子们”，那么，我们就会看到尼基的“君主职位”与他的两位前任的“君主职位”的确是非常不同的，正如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所言“一个依靠贵族的帮助获得最高权位的人要比一个依靠平民的帮助成为君主的人更难保持自己的权位，因为他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帮自以为与他不相上下的人之中，由于这个原因，它既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们，也不能按自己所愿地管理他们。”也许这样的类比并不恰当，但或多或少从事物发展的规律中印证了群众力量与政治权力的关系。“我们党的最大政治优势是密切联系群众，党执政后的最大危险是脱离群众，党同人民群众联系问题是关系党生死存亡的问题”这一论点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口号。
        阿纳姆黑猩猩群落中的权力更迭非常耐人寻味。阿纳姆黑猩猩群落的社会结构与政治权力在两次权力更迭的过程中都表现出了具有“人类”政治意识的行为，这种由个体行为导致的社会现象背后，是权力的欲望和需求的驱使。政治意识的雏形在阿纳姆的黑猩猩群落中已然显现出来，对于比人类更早阶段的黑猩猩这一行为确实令人瞠目结舌，由此我们也难以臆断是否存在着更加复杂的政治，以至于人类甚至难以理解和察觉其存在。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政治不是人类的特权。政治先于人类的出现，其范畴也不仅限于人类。因此，正如德瓦尔所说： 人类应该将被看作政治动物当成一种荣耀。
                           （作者系宝山区杨行镇泗塘村大学生村官）

                   荣获2014年上海“农家书香”征文活动一等奖